展博呢?
在那个和小犹太唱红河谷的静谧的夜晚,爱情如睡莲一般悄悄地绽放在两人的心里,美丽,洁白,香气四溢,那温馨的伤感的对望,和谐的歌声飘散在整个夜空中,“carry away all my sads”几乎已经不是梦想,那个收集了他所有纸飞机的女孩,也收集了他的伤悲和梦想,静静地为他守候,等着他转过身子望向她的那一刻。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却是她要离开他的时候,大客车上她慢慢地清点他给她的一样一样小东西,也清点着他对她一点一点的心动,出租车里他听着她为他录的一首一首歌曲,也听着她向他倾诉的一句一句心声,他慢慢地缩下身子,慢慢地压抑住心里的不舍和留恋,车子虽然南辕北辙,两颗心却越贴越近。
在那个和龙纪文奔向大海浸得浑身透湿的夜晚,他满心的伤痛和担忧,小敏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跃下楼去,此后未知的灾难预言般在他心中反复辗转,他奔向大海让冰冷的海水将他浸透时,龙纪文毫不犹豫地奔向他的身边,和他共同承担这沉重的痛苦,他沉默的时候,她代他咒骂老天。两个湿淋淋的人在明月映照的海面下相对,两颗悲伤的心也在慢慢贴近,她为他带上贴身的金链时,他抚上她的面颊,那一刻他隐隐有吻她的念头,最终只是一个深深的拥抱,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他眼里除了感激,更有留恋,还有什么?是一丝难以克制的情意吗?
这两个女孩,要对哪一个不动心,不动情,都难,都太难了。
一个可以用一份温柔带走他的伤悲,一个可以用一份坦荡分担他的痛苦,无论是“小犹太”还是“疯婆子”,都是他赐予她们的称呼,可是他却不能同时赐予她们两份爱情。
展博流落到台湾的时候,两个女孩一起找到了他,他还在教小孩子叠纸飞机哼红河谷,表示小犹太对他而言是“刻骨铭心”的,可是无论有多困苦,他终于还是把龙纪文的金链宝贝一样留了下来,何尝不是为了同样的“刻骨铭心”。小犹太留下陪他甘苦与共,是因为不舍得他一个人苦熬,龙纪文选择离开,是不忍心看他这样为难,留下也是爱,离开也是爱。他全是知道的,所以对留下的小犹太许下了“将来娶你做老婆”的誓言,也为离开的龙纪文守住了变卖所有家财之后唯一留下的金链。
他陷身于苦难的时候感激小犹太的相依相伴,他脱离苦海的时候却飞奔去与龙纪文一同庆祝,为两个睡着的女人盖被子的动作同样轻柔,投以同样深情的凝视,他总是拉起两个女人的手,甚至只身回到香港的时候,怀里也抱着两个女人的拖鞋,一个都不能少。
对方展博而言,我只看到了一个也不能少。
龙纪文陪了他三年的时间,小犹太离开了他三年的时间,他将她的照片藏在皮夹里,在看到只剩了一瓣的橙子还细心地用保鲜膜包上藏在冰箱里就恍然大悟,看到电视里她弹奏红河谷的样子便怅然若失,那是因为这三年里,他失去了小犹太。倘若这三年里小犹太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冰箱里经常会有一瓣用保鲜膜包好的橙子,却少了龙纪文的开怀大笑和爽利的声音,他是否也会藏起她的照片,会在三年后看着街头开着跑车飞驰而过时,某个俏丽的短发女孩的背影同样怅然若失?
小犹太想用离开来唤醒他的真心,她没有等到。
龙纪文想用相伴来唤醒他的真心,她同样没有等到。
相守也罢,分离也罢,他仍然用一句“一样,都是一样的”来逃避这个抉择。
如果他仅仅是不想伤害其中一个,那么不想伤害到这种地步,是否证明这两人在他心中的份量相差不过毫厘,只是这种不想伤害,最终却让两个人都受了伤害。两颗受伤的心齐齐选择离开,互相偎依取暖,等待着他下定决心结束痛苦的一天,这一等,又是四年。
他为小犹太准备了八个戒指,准备了满腹的真心话,全都是真的,可是没有龙纪文的首肯,他不知还要把这些话藏多久,是她肯退了,小犹太要死了,才最终让他作出了选择。他一直想娶的人是小犹太,可是如果他没有同样藏了满腹的真心话要对龙纪文讲,如果他对她没有藏了很深的情,那么,是什么阻止他迟迟不向小犹太表白,是仇恨吗?
“仇恨”这个理由在四年前台湾的那个下午就不称其为理由,那是一个要求他二选一的时候,不是要求他在仇恨与爱情中选择,而是要求他在爱情与爱情中选择。他拒绝选择的是两份同样份量的感情,两个女人离开是因为分不清他对谁更重一些。如果他肯用仇恨作为理由,或许两个女人仍然愿意留下来等待,赌一赌命运,赌一赌情。
没有人怀疑他爱小犹太,可我很怀疑他也爱龙纪文,一个男人是否能够同时爱两个女人?
女人希望不能,而男人却知道,是可能的。不是不能爱上两个人,只是因为不能选择两个人,他对小犹太的爱,终于有机会让她知道了,可是他对龙纪文要说的话,却永远被藏在了心里。
我甚至怀疑,他对小犹太的加倍珍惜,是缘于他从开始就知道与她之间没有“永远”。而当龙成邦死的那一刻,他与龙纪文之间,也再没有了“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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