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车站里送别的哥们儿常说,嗨,到了家就给回封信。而现在他们会说,到了就给一封“妹儿”。那时,写信是最常见的交流方式。想念了,疲累了,需要倾诉了,就洋洋洒洒地写下来,再塞进邮筒寄出去。在八十年代人心里,白纸黑字意味着一种承诺,拿起笔时哪怕片言只语也要字斟句酌。心境与现今看电邮时大不相同,笔尖落纸留下的每一线条都是心灵的跳动,书者的气息与体温也随之附于墨香。如今的年轻人已很难体会,那些书信寄出后甜蜜的思念和焦急的等待,还有收到久盼的书信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喜悦。那时,我们常手持素笺,一遍一遍地细读其词句、咀嚼其内容、回味其含意,悠长的欢乐在心底儿化开去。有人说如今是一个即使爱得焦头烂额也不会静下心来写信的时代,年轻一辈将会迷恋键盘超过迷恋笔杆,他们擅长用高科技去获取成功——包括爱情。而那些十多年前迷恋书信的孩子们,早就学会喝着清茶坐在电脑前,倾诉自己的思念。
而如今电报也是可怜得要送入博物馆,快要绝种的物什。那天偶然看到一条新闻,大陆发往澳门的电报由初始的浩浩荡荡锐减到现在的每日一封。这时代变化可真叫大,让人骑驴打马都追赶不上。那时的电报是按字儿给钱的,发的当口得左算计右估量,生怕一不留神多打了两字,可别让人给赚大了。说白了,那会儿就是穷,没钱,换到现在谁还有那工夫瞎计较。看过最经典的电报是这样的:“一别之后,两地相思,说是三四月,却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穿。”那可真叫绝啊,汉代的《两地书》给盗版成那样,那种当时还很奢侈的东西,是最能拍合心上人的温情感动。电报里因为字字珠玑,吝惜笔墨,收发的两个人常常像在玩猜谜或者打双关语游戏。面上一层意思,底下儿还藏着另一层意思,双方一来二去地周旋。也幸好这样的时日并不久长,在现代通信工具的胁迫下,电报迟早会变成故纸堆里的古董。
要说那时祝福的方式,自然少不了那纤细颀长的家伙——明信片。现在只要我们手指轻轻一点,各式各样的电子贺卡便立马在网路上漫天飞。如今不是讲究注意力经济吗?那花花绿绿的电子贺卡倒是挺能抓牢我们眼球的。不过,脑袋随着电脑屏幕晃荡的同时,却少了当年那份心情。呵,套句书面语,那可真叫往昔不堪重提,怀旧而来的伤感只能留给后人咏叹了。又想起,我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过年过节,兜里都揣着好不容易从父母手里弄来的钞票,欢欢喜喜地奔到街上去买明信片。那么寒的天,冷得人都能掉泪的,却还在一张一张的翻捡,想着那个除夕夜能收到它们的人,心里就似藏着一炉火。也有的实在拿不出钱,就握住彩笔自己动手在硬纸板上绘,一笔一划,思念之情不绝于缕。那一刻,我们潮湿的心情被一种热切的希望鼓舞着,明信片成了牵扯彼此唯一的红线。
对了,“送祝福”还不能落下了电台点歌这事儿,在那个电视仍不普及的年代,点歌自然是我们袒露心事的首选。很多时候,明知对方听不到,还是怀抱着一点小奢望,忐忑地把沉甸甸的祝福送出。而你所祝福的那个人,可能正在某个隐秘的窗帘背后,也可能在某个繁华街道的深处。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接受者,会在这城市的一个角落,倾听着空气里飘飘悠悠的声音,轻轻地轻轻地停下来,感动得无以言表。不是有人说吗?生活就像一桌家常晚餐,沾满了油烟味儿,但在生活里摸爬滚打的人们,总会找寻到一个倾诉的渡口——比如点歌。当那些清丽如斯的歌声和祝福,从老旧的收音机里飘出来,我们柔软的神经,顷刻间便被它俘虏了。
昔日各种祝福的方式,在现代化通信的压榨下毁了旧模样。如今的人们一离开电脑和邮件就会变得手足无措,一天不摸键盘就活不下去。就像那歌中所唱的,究竟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这世界改变了我们?!
来自《中国怀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