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又来到店铺,贝尔正将一座新钟放进展柜。一看见洛克尔,他笑了,将钟放在玻璃面板上,同时伸出手来表示欢迎。
“你想看看它的表演吗?”他问道。
“好啊,贝尔先生,”洛克尔急切地说,他将雨伞放在衣架上,走到展柜前。
眼前是个由水晶做成的暗色锥体,像个炮弹,在暗色水晶体上部,有个像小孩拳头大小的白底金边时钟。钟的指针指在12点差1分的位置上。
洛克尔看到当指针快要碰到一起时,水晶体的颜色似乎变浅了一些。当12点开始报时时,中心闪出了亮光。每打一下钟点,就从水晶体中心再放出一束光亮,整个水晶体就这样越来越绚丽多彩。中心最亮点被一圈圈光环围绕着,针尖大小的小光点布满整个水晶体,团团围绕着外圈的光环。打到第九下时,光亮开始减弱,暗影渐渐增强。打完第十二下后,只剩下水晶体中央的微弱的光点。随后一切都消失了,又是一片昏暗。
“这太神了!这简直是个宇宙!”洛克尔惊叫起来。
“洛克尔先生,你很乐意看,是吧?可明天它就不在这儿了。”
“你真要把它卖了?谁有钱来买它呢”洛克尔突然止住了话音。贝尔的买卖与任何人无关,即使他低估了自己的工作成果。
“我要价公道。那个为丈夫定购这件奇特钟表的妇女也完全能够买得起。”
“赛特兰,只能是伊丽莎白·赛特兰。”贝尔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洛克尔继续说道:“也许我不该说这些,但一想到这样一件美妙的杰作落到保罗·赛特兰的手里,我就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他不配得到它。”
“赛特兰太太觉得他配。”
“伊丽莎白原谅他一百次了,在他胡作非为时将他弄回家来”洛克尔停下不说了。他愤怒地做着手势。
“或许她爱他,洛克尔先生。”
“要是这样,她就是个笨蛋。我不爱刺探别人的隐私,但我也听到一些事情。只要关于保罗和他的同伙的事中有一小部分是真的,伊丽莎白就早该离开他了。”
“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洛克尔先生,人会变的。”
洛克尔恶声恶气地说:“有的人会变,我知道赛特兰,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改变,哪怕他活上一百岁。”
“我们应该抱有希望,也许这件生日礼物会成为赛特兰的转折点。”
那天下午赛特兰太太很晚才来。她长得很美,逝去的时光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多年的不幸却以另外的方式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冷淡拘谨的举止,略带嘲讽的语气,使人在最必须的谈话之外,找不出多余的话跟她说。
一见到这时钟,她顿时变了。她卷起面纱,毫不掩饰地露出笑容,凝视着那个球体中的美妙世界。当最后一束光亮消失时,她急切地向钟表匠转过身,眼里闪闪发亮,言语激动。
“贝尔先生,这真是个奇迹!我从没看见什么能与它相比,我丈夫会乐坏的!”
“很高兴你这么喜欢,赛特兰太太。”
“我太高兴了。这可太超出我的想象了,贝尔先生。”她将带着手套的手放在水晶体上看着那一片暗黑色。看着看着,她的脸又沉了下来,倦怠的表情似乎将她变成另一个人。当她再次张口时,似乎面前隔上了一层屏障。“要是这座钟被不小心弄坏了,贝尔先生——当然,我们会小心照看这件精巧的工艺品的,但孩子和平人往往会疏忽——要是真发生什么——”“我会修好它。”贝尔说道。
春天,伊丽莎白·赛特兰又来到钟表匠的店铺。她走进店铺,步履轻盈得像个孩子。她把面纱卷上去,四下打量了一下货架,又喜气洋洋地看着贝尔。
“贝尔先生,我来得真是时候——你的货架上又摆出了那么多新鲜玩意儿!”她惊叫道。
“你去年买去的钟走得还算好吧?”
“一秒都不差,而且还是那么精美漂亮。赛特兰先生完全被它陶醉了。他老是说要亲自到这儿来告诉你,他从中得到了多大的乐趣。”
“我盼着他的光临,赛特兰太太。”
“哦,也许他日子不多了。他最近看上去很疲倦。”
“工作太多了吧。”贝尔说着,将赛特兰太太引到柜台边坐下。
“哦,不是劳累过度。他就是显得疲乏,好像在几个月中忽然老了。”她说着,从货架上挑选了一件贝尔先生的新作品作为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
夏末,保罗·赛特兰在家中静静地死去了。他才40多岁,根本没什么病,但临死前,他已是老态龙钟,一头白发了,完完全全的身心交瘁。他的未亡人为此也真心地哀痛,但镇上许多人都觉得这对她反而是幸运。
像所有别的市镇一样,这个镇上也有一群游手好闲的家伙。秋天,沿着昏暗而阴雨蒙蒙的街道,曼逊和两个朋友带着一座损坏了的钟来到贝尔的店铺。他们是来找钟表匠取乐的。曼逊把它放在展柜上,退后一步,哈哈大笑。他用手指着破碎不堪的钟面,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哈!你看,贝尔,要多少时间才能把它修好?”他问。
贝尔拿起钟,在手里转过来转过去地检查着,表情阴沉。
“哎,到底几天?我们明天就要,你不是个快手吗?”一个人瞅着同伙边笑边说。
“太难了吧,贝尔?”曼逊问道,“你要是修不好,我们可以另换一个,换一个好的。”他补充道,用手指着货架。
“这些钟是不卖的。”贝尔说道。
“你这个商人真怪,贝尔,你不打算卖最好的商品,而那些准备卖的,价钱又莫明其妙。”
“他靠和有钱的妇女做买卖,就挣够了,对吗,贝尔?”曼逊的一个同伙问道。
“是啊,你和伊丽莎白·赛特兰搞什么鬼?”曼逊问道,“有人说,她老是上这儿来。别打她的主意,贝尔,听见我的话没有?”
“离开我的店铺。”贝尔说道。
“离开?我们是顾客,贝尔。你是做买卖的,你得尊重我们。我们要看看你那些贵重的钟表,所有那些你不肯出卖的珍藏品。”
“这个怎么样?”曼逊说着,很快走到货架边,拿起一个瓷壳镶金、闪闪发亮的金属钟,那上面立正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卫。“别让我生气,贝尔,我会把它扔在地上的。”
贝尔的嗓音镇静而冷峻:“把钟放下,离开店铺。”
曼逊看着他的两个同伙咧嘴一笑,然后尖叫了起来,“哦!
小心啊!”然后假装把钟掉下去,大声笑了起来。随着这些动作那个小人撞掉了,落在地上。曼逊慌忙把钟放回货架。“我不是有意的,你最好别吱声,贝尔,我们并不想来破坏。”
“你肯定是来破坏的,你已经干出来了!”
店其中的气氛一下子改变了,贝尔似乎在向他们逼近,而那三位,尽管都自以为比他健壮,又比他年轻,却往后退缩。
贝尔弯下腰轻轻捡起落在地上的小人,拿到眼前仔细查看。
“你能把它修好,贝尔。”一个人说道。
“别为我们拿来的钟费心了。那是个玩笑,开个玩笑。”另一个说。
曼逊走上前来,不服气地撅着嘴。他的声音很不自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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