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查理·达尔文的《感觉的表现》、《食虫
植物》、《蚯蚓》和晚年的其他著作 《人类的起源》一书于一八七一年二月十四日问世了,并且取得了无可置疑的成功,因为二千五百册书很快就销售一空,及至年底又印了五千册。很显然,这本书激起了愤怒、赞赏和惊讶的浪潮。安顿·窦恩在《国外》杂志上写道,这本书在德国博得“热烈赞扬”,但是起初,表示赞同的反应几乎没有,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它触及了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这一极为根深蒂固的宗教观念,而且在一系列的问题上还作出了过于假设性的“抽象”答案。
意见和评论可谓五花八门,大多是零零碎碎的,其中既有彬彬有礼的,甚至是同情达尔文的,也有粗野的、尖刻的和愚昧无知的。大量的评论随着他的每一部新著作的出版一拥而上,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并不怎么使达尔文感到不安。而这一次,给他的新观念以重大打击的是著名的动物学专家迈弗特,他出版了《物种的发生》一书,书中对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论进行了严厉的,而且乍一看来又颇能令人信服的批评。迈弗特指责达尔文缺乏证据,矛盾百出,并列举了一大串他认为从自然选择的观点看来是完全无法解释的例证。他的批评的中心点是,自然选择并不能说明构造的有效特性的初始阶段。
迈弗特的书和凯利克的书一样,标志着反对达尔文主义的新阶段:迈弗特已经承认进化(达尔文和他的追随者关于进化的论据是相当有说服力的),但却不同意进化的因素,即自然选择。宗教观点的卫道士们、造化论者、唯心论者、目的论观点(关于“目的”的学说)的拥护者们所反对的正是用以说明进化的形式,这种形式以其明确的概念赢得了进化论思想的胜利,但是它排除了各种目的和创世主;也就是说,他们反对自然选择,即反对马克思所说的给了“目的论以致命的打击”①的自然选择。至于迈弗特的正确观点,则是他看到了进化的原因在于“某种内在的力量和倾向”,并且同凯利克一样,认为发展是突跃式地。
①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575页。——译者注。
迈弗特的书发生了巨大的影响,很快就出了第二版,书中的论据开始在书刊上反复出现。
当然,达尔文不能不予回答,何况他大概已经深深地认识到,这本书作者的真正动机,同他的一些朋友的“异端邪说”(华莱士在给达尔文的信里这样称谓他同达尔文在关于人类的问题上的分岐)的动机相同,相同之处就是希望“使科学迁就宗教”,并且想使“创世说”复活,哪怕是以另一种形式复活。当时他能够指望的朋友很少:华莱士,他的演说无疑是很有才气的,可是他靠不住,爱沙·葛雷也一样;其他朋友又都忙得不可开交。
可是,声援却来自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叫琼斯·赖特的人,此人“大量阅读并且思考过形而上学的课题”(弗朗西斯·达尔文这样描述他)。他给达尔文寄来了审阅过的、他给《北美评论》写的一篇评迈弗特书的书评校样。照他的话说,他通过书评从哲学方面发表他赞成自然选择的意见。赖特估计,文章是会引起达尔文的兴趣的。
达尔文刚刚看完这篇文章,立刻就订出计划:在英国以小册子的形式出版赖特的书评;他自己则应在准备付印的第六版《物种起源》里新加上一章;在这一章里,他打算剖析报刊上反自然选择论的形形色色的反对意见,特别要详细谈谈迈弗特的反对意见。因此,他的更为具体的答复要从赖特的哲学分析中得到充实。他把赖特的校样寄给华莱士,征求他的意见。他在给华莱士的信里写道:“文章虽然写得不很明确,而且由于缺乏必要的知识,有的地方显得软弱无力,但是我认为还是非常有价值的”。
收到了赖特表示同意的来信。达尔文十分艰难地着手写作,因为他感到,由于病情恶化,精力极度地衰竭了。不仅如此。不久(一八七一年七月)在《每季评论》中出现了对达尔文的著作所进行的新的、极为激烈的评论(达尔文根据文章风格和写作技巧,认为其作者就是迈弗特),这篇文章使达尔文大伤脑筋。评论人指摘达尔文忽略了哲学和宗教的基本原则,评论尽管承认自己是拥护发展学说的,但是却又声称:人同大象和大猩猩的差别,比它们同地上的尘土的差别(暗指前面提到的达尔文在《人类的起源》中的话)还要大。达尔文因受到这种“假道学的无礼攻击”而感到沮丧、苦恼。他写信给华莱士说:“很快就会把我看成是一个最被人瞧不起的人”。他最后决定以小册子形式出版赖特的文章。在给华莱士的这封信里他还写道:“即使是人们不看这本小册子,也能表明,有人在反驳迈弗特,对迈弗特的意见也不能不加任何思考地囫囵吞枣!”这也是很重要的。
在这个对达尔文来说是困难的时刻,当时,照他的说法,那些钟摆式的人物摆向反对他的一面去的时候,达尔文的“叭喇狗”赫胥黎,又龇出牙齿,并死死咬住不放。赫胥黎为《现代评论》杂志写了一篇文章,文章从他那方面驳斥对达尔文主义的攻击,这些攻击在《每季评论》里的一篇大概是迈弗特写的最新文章里,在同期杂志刊登的华莱士的书评《论人类》里,以及迈弗特的《物种的发生》一书的第二版里都有。文章还驳斥了其他一些攻击。
《每季评论》的评论员(迈弗特)指出,天主教会的正统权威们完全承认进化论,就是承认创造出的形体就已具有预先赋予的渴求发展的意向。这种解释,按照他的意见,就是使宗教顺应现代科学。尤其是他引证了著述丰富的耶稣教徒学者苏阿雷斯的著作。赫胥黎决定更深入地了解一下这些正统观点,他在图书馆找到了苏阿雷斯的大部头著作。正象他写信给达尔文说的那样,他在那里“以家雀聚精会神地盯着农夫干活的那种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以后,就“抽出两卷极可尊敬的、用扣环扣着的书,看来这两卷是最可寄予希望的书”,并决定以自己能从材料中抽出实质东西的本领,用敌人的武器打击敌人,也就是援引苏阿雷斯的文词,用迈弗特他自己的先知者的话来击溃他。赫胥黎抨击《每季评论》上的评论的结束语是:这篇评论既不公平,又无水平。
达尔文收到赫胥黎有关此事的来信以后,精神为之一振。迈弗特的攻击遭到了应有的回击。他在《物种起源》里也亲自作了具体回答。赫胥黎和琼斯·赖特既从哲学方面,甚至也从神学方面打击了迈弗特,这当然使后者感到特别难受。赫胥黎写道:“钟摆式的人物现在摆到反对我们的方面去了,但是我坚信,他还会摆到另一边来的”。的确,达尔文有先见之明,他曾预言,就是“在我们死去和消失之后”也还将长期斗争下去。
达尔文看到赫胥黎文章的清样,倍加赞赏。赫胥黎对迈弗特的神学的抨击,对形而上学的论断,特别是关于理性及其定义的论断的抨击,使达尔文无比高兴。达尔文对赫胥黎支持他在《人类的起源》中得到发展的、关于道德起源的观点表示满意,他把赫胥黎反对华莱士的、关于野蛮人的智力的论据部分作了记号,并且完全称赞的话结束他写给赫胥黎的信。“虎克两年前对我说过:当我读着赫胥黎的文章的时候,我感到我在智力上还是个孩子……。放着异彩的地方有几十处,机智就象是一道道光彩夺目的闪电!”
在《物种起源》的第六版里,达尔文自己又新写了一章。这一章绝大部分是驳斥迈弗特对自然选择理论的攻击的,只有几页是反驳勃龙、布洛克和其他批评者的。他指出,迈弗特把达尔文本人和别人综合过的所有反对自然选择的意见综合起来,而没有举出一条于他本人有利的论据;指出迈弗特认为拉马克的器官锻炼与不锻炼原则有重大意义,而只字不提达尔文在不少地方,特别是在《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一书中谈到过这一原则;指出迈弗特指摘达尔文轻视不经选择的变异性是徒劳的,因为他正是在这本书里分析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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