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爱心
有个愚蠢的问题近来在班里的男生中传来传去,也不知是哪个发起的,反正不够响亮,大家说起来都会压低嗓音:喂,你说哪一种女孩子最好?
好像也有人问过我,但问的时候我还没想过,当然就交了白卷。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其实对女孩,我也有很精彩的观点。
——摘自贾里日记
在贾里的周围有各种各样的女生,至于哪一种女生最可爱,贾里似乎还难以辨别,也没到下定论的时候,可他肯定不喜欢那种什么也不在乎的女孩,她们穿什么健美衫。萝卜裤,运动鞋和男生的一般大,傲气得眼睛朝上。冬天的时候,贾里新认识了一种女孩,那个女孩不声不响,干干净净,从不插嘴,又有点爱忧伤,像林妹妹,但比林妹妹好。
女孩叫林萍,挺秀气的名字,人当然更文静。她是贾里的校友,初二,高贾里一级,在学校的外号就叫"林黛玉",意思是古代美人。贾里见过她几次,偷偷地笑过她的装束:她喜欢藕荷色,总穿,老气得像三十岁!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她成为好朋友。
他们是在医院认识的,尽管这听起来有点像小说。
过年前一个多月,贾里的爸爸住进了医院--他是半夜被救护车送来的,对医院来说,无疑是个不速之客。爸爸主要是没日没夜地赶稿子,突然昏倒在地,检查下来,是什么急性心肌炎,用爸爸的原话是:怎么搞的,心坏了--他居然还说顽皮话。
林萍和贾里的爸爸住同一个病区,巧得像是存心要让她和他们一家彼此熟悉,林萍患的也是心脏病,可她像是怕极了,老是蜷缩在病床上。
那天,贾里一进病区,首先发现的就是林萍,但当他眼睛亮亮地准备打招呼时,那女孩神不知鬼不觉地早用一本杂志盖住了脸。
贾里觉得她像个谜,有点神秘,有点怪,但他已注意到她病床前的名字。
那以后,贾里跑医院是三天两头的事,每次都发现林萍很优郁。她有个很高级的录音机,一旦到了探望时间,病房里人来人去热闹了,她就戴起了耳机,孤独地听着。也许她听的是那种很怀旧的音乐,像探戈舞曲、萨克管什么的,总之,她听了音乐仍显得悲伤。
贾里很想逗她笑笑,可他怕碰钉子,男生都这样。
这天放学,他在传达室的信插上看见一封林萍的信。他在心里欢呼一声万岁,乘人不注意取下信直奔医院。进了病房,正巧爸爸和另一个病友在聊天,聊得相见恨晚的样子,所以贾里可有可无,他笑笑,悄悄跑到隔壁病房,对林萍说:"喂,想要一封信吗?"
"你又不是邮递员!"她说,口气里有些气恼,眉尖也悄悄地聚拢了。
贾里卖关子,把信扬了扬,不料她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去,然后背过身读起信来。没想到,这封信带给她的仍是悲伤,好久好久她都没转过身子,肩微微颤抖着,显得心情压抑。直到爸爸来催贾里走,她都没回过身来。其间,林萍家的保姆给她送了点菜来,那保姆老得连腰都弓着,穿着老式大襟衣服,像上个世纪的人,"萍萍!他们今天都去聚餐了,我给你送点菜!"
没有回答。
"萍萍,你的脾气太犟!"那老保姆唠叨起来,"你婶婶的为人你不是不晓得,你这样还是苦自己。"
仍然没有回答,大家只能看见一个孤傲的背影。
林萍的婶婶贾里见过,那是个脸儿白白的女人,戴着小圆的深度眼镜,披着兽皮大衣,晚上出来,没准像头豹子。和她同来医院的是林萍的叔叔,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人,衣着十分讲究。他们仿佛只是礼节性拜访,坐着,聊几句,然后拿出包水果放在桌上就走了。总之,一切都是冷冷的,他们走后,什么温暖也没有留下,仅多了一包水果而已。
那包水果没人动过,直到现在还在那儿原封不动地放着。病友中有人提起林萍的身世,说她的父母带着弟弟去国外谋生,每月寄回一笔优厚的抚养费给林萍的叔叔,有时还给林萍寄来各种新式的东西,但这女孩性格不好,和别人都相处不好。
确实,林萍是有点古怪,贾里跟她搭话,她总是很勉强。譬如贾里说:"喂,生病的感觉我也知道,就是舌头苦苦的,像药片似的!"
"你就像个初一生。"她说,不给人留一点面子,也不管他其实很老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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