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证。"
鲁智胜善于满足,不讲究个气概,因而还喜出望外地问:"不把这事捅到学校去吗?"
"刚才的两小时以及接下来的劳动能让你们得到足够的教训了!"那人很会说话,看来脑子管用,"何必再搞得满城风雨?"
鲁智胜点头哈腰,好像沾了人家多大的光,说:"谢谢!谢谢!"
"不必了!"那人收了他们的学生证,换了一种说不出的口气,"一定要打扫干净,去污粉、刷子都在那门边!"
鲁智胜还打算多嘴多舌,让贾里制止了:这时候说动听的求情话简直是浪费。
那厕所,成年的旧垢还不少,看来是上一回被罚扫厕所的混票的家伙太缺少点责任心。贾里他们擦了窗子,又扫水池,间或把去污粉往上抛,让那白色的粉末像雪花一样飞来飞去,平时可没机会可以放开手把玩乐和干活结合在一起。因而他们举着拖把、长刷冲冲杀杀,很是快乐,后来,听众纷纷进场了,偶尔也有人来上厕所,见了他们还都翘大拇指。
"这厕所扫得真干净!"
"小弟弟,是不是来做好人好事的?"
他们两个早成了落汤(又鸟)。可怜的鲁智胜,一双黑色的新皮鞋被去污粉洒得白花花的,即便这样,他还不住地点头,对表扬照单全收。正当他们打算收拾了残局去换学生证,忽听隔着几道森严的门传来左戈拉的歌声,似乎在唱什么《好人一生平安》。鲁智胜探出门去听听,兴奋不已,也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起来: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唉,落魄到这地步还唱个什么?况且,有两个好人今天被因在厕所,二生平安从何谈起!贾里气冲冲地把长柄刷子扔到角落里,无意中发现那儿有块皱巴巴的手绢。
"喂,鲁智胜,你不是自称活雷锋吗?快把这块手绢送到失物招领处去!"
"我疯了吗?"鲁智胜说,"我是做小事的材料吗?"
正在这时,那调试灯光的人领着一个神色惊慌的人急匆匆闯进来,劈头就问:"你们捡到什么了吗?"
鲁智胜耸耸肩,说:"你没派我们来捡东西呵!"
贾里故意很玄地指指那块手绢,说:"那是惟一的战利品。"
不料,那急得擦汗的人见了脏手绢眼一亮,扑过去抓过来,三下两下把它抖开,呵,那块皱得像旧布的手绢里居然包裹着一只大的足金戒指。那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反反复复说那是个祖传的戒指,他洗手时特意脱下来包在手绢里,不料就忘掉取了。他还一边说,一边责怪自己糊涂,幸亏他的上司不在,否则以后准不会委他以重任了!特别精彩的是,他管那个调试灯光的人叫"刘经理"。
"你真是经理?"鲁智胜套上去找话,"怪不得有水平。"
刘经理笑笑,说:"你们打扫得也很有水平,一下子用掉五公斤去污粉!"
两人拿了学生证,心虚虚地仓皇转身,仿佛怕让他们赔去污粉的损耗。踏出戏院大门,贾里和鲁智胜刚想松口气却一下子变成了木(又鸟):贾梅和全校最著名的艺术型女孩林晓梅就手挽手地站在戏院门外的台阶上,像一堵矮墙挡住了去路。这一个曝光大彻底了,连回避的机会也没有。
"你们怎么弄得这副鬼样子?"林晓梅弯弯的眉毛抬得高高的,表示惊诧极了。
"哦,有些公务要做!"贾里尴尬地背水一战,"是帮人家……打工!"
"就是啊!"鲁智胜附和道。两只脚踮起来,轮换着伸到后跟,在裤腿上擦拭着鞋面。
林晓梅把他们从头看到脚,目光冷冷的,她就是那种不放弃找别人毛病的女孩。果然,她一拍双手,弯着腰笑道:"呵,两条落水狗!"
贾里真想同她吵一架,本来嘛,男生就不必是女生的奴隶。可今天他懒得去计较,只能拉着鲁智胜一路疾逃。气消之后,倒暗暗佩服林晓梅这丫头语文学得不错,平心而论,那"落水狗"的形容确实十分逼真。
鲁智胜不愧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他一路大喊冤枉,说是悔死了,当时该把那手绢送到失物招领处,这样好坏也能捞个有名有姓的英雄当当,这下,拿头功的机会白白溜走了。贾里懒得理他,奔回家剥掉那湿漉漉的衣服,刚换上干净衣裤。忽然,门缝里"刷"一下飞进一张纸条。
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贾里,请予配合,我决定自己写封表扬自己的信--以那经理的口气写,尽量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明天就寄给查老师!
贾里决定教训一下这个死要名利的鲁智胜!他赶到鲁家想去兴师问罪,不料,扑了个空。天知道鲁智胜又颠簸到哪里去塞纸条了,贾里没法子,只好留下一张纸条:我已配合你,把你的留条上交查老师,特告。
不出一小时,鲁智胜大难临头似的赶到贾里家,他先说了一通难听话,怪贾里不够朋友,像个内奸,然后就一个劲地庆幸自己还没寄出那封伪造的表扬信。贾里不动声色,他喜欢看鲁智胜急得哇哇大叫。待到那老弟走后,他才从口袋里掏出鲁智胜的留条,扔了。他才不会干那种滑稽的事呢!
那位戏院的刘经理真是位罕见的好好先生,特讲义气,他居然还记着贾里他们的名字和学校!星期二下午,贾里和鲁智胜收到他寄来的两张演唱会票子,左戈拉的,特别值得夸耀的是那票子背后醒目地打着两个字:赠券。
鲁智胜眉开眼笑,"假若再寄封表扬信来,那就配套了!"
"算了吧。"贾里在话里打了点埋伏,"别再出歪点子!"
鲁智胜不是傻瓜,连忙追问:"你到底交没交过那条子?害得我两夜都梦见查老师追我,老爸说我瘦了一圈!"
贾里把手搭在好友肩上,说:"我是那种人吗?"
鲁智胜耿耿于怀。到了分手的十字路口,又神速地塞过来一张纸条,也不知他何时下手写的,真是这方面才华出众。贾里看也没看,因为那儿绝对是一句恶毒的骂人话--人心里有火气时,写不出优美的诗句。事后,鲁智胜得知他的才华白白浪费了一回,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了句贾里求之不得的话:
"我永远不会再给你留纸条了!"
贾里拿到赠券,头一个想到要在妹妹面前挽回影响,他一向把妹妹贾梅的崇拜看得极为重要。可他刚提戏院二字,贾梅就沉默下来,用一种近似于怜悯的目光看过来,仿佛看一个历经坎坷的好人。看来,这丫头已确信他在戏院充当了个可笑的角色,受罚干苦役也是赖不掉的。贾里经不住她这种直直的眼神,那里透出的自己人的情真意切的气息,令他忍不住心里发沉,不敢弄些假使它变色。况且,再吹上一通,他必定会露出更多的经不起推敲的马脚,即使把责任全推给鲁智胜也无济干事--当个上了当的软弱的哥哥也没什么可光荣的!
他只能把赠券的票根收留好,埋下一个伏笔,或许明年这一天,可以搞个"好人好事一周年纪念"。贾梅的记忆力不怎么样,那时,不妨跳过扫厕所的事,专提戏院经理寄赠券这一段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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