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父亲在胸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学员证来。
"这……"贾里看不懂那是否有文物的意思,"值得收藏?"
"想到哪里去了?"爸爸正色地说:"你的钢笔字太差劲,还不如你妹妹,我给你在钢笔字学习班报了名,付了学费!"
贾里差点昏过去,他想怪叫,也想勇敢地提抗议:他情愿父亲将他遗忘。但世上的公理又不允许拒绝收下爸爸的礼物。他只能干咳数声,表示那礼物像鱼刺一般鲛在喉咙口。
可是,爸爸哪里听得懂他的潜台词!
鲁智胜是最懂贾里心思的,贾里刚把经过说完,他就开始声讨:"天下的老爸十有八九偏向女孩子。唉,他不让你去听演唱会,就是剥夺你合法权益。"
他的口气倒像个律师。贾里说:"那个左戈拉我倒是不想见!"
"不,你一定得弄张票子去,堂而皇之地去,这是最好的示威。"鲁智胜坚定地说。
贾里笑笑,这倒也是,能把票子当着全家人的面亮一亮,证明自己是能够打天下的角色,这该多威风!鲁智胜这家伙原来是大智若愚,真也算是一大发现。
放学后,他们两个火速赶到戏院,售票处倒是有余票,一看票价,这两个人的脸色就无法自然--每张票十八元。老天,讲理不讲理,不管吃不管睡只不过听几首歌,却要这一大笔钱!
"太贵了。"鲁智胜说,"等我发了财再来!"
贾里也没这么多钱,两个人快快而归。边走边后悔忘记对着那坑入的戏院骂几句!直到星期六放学,临到分手的十字路口,鲁智胜才诡秘地一笑,说:"别恨那戏院了。明天中午等我的纸条!我想请你听演唱会!"
"去你的!"贾里以为他在卖关子。
到了星期日中午,鲁智胜果然很守信用地从贾里家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这家伙真是疯掉了,两家都有电话,拨一下就通,可他偏偏这么跑一趟,制造些曲折,满足业余爱好。贾里接过纸条,见那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今日下午三点戏院门口见,请你听左戈拉演唱会,不见不散。
鲁智胜从未这么慷慨过。贾里半信半疑地往他家拨电话,他屡拨不通,估计那胖子在电话机上做了点手脚:塞纸条就是为了不让贾里提反对意见,更不允许他刨根问底。
贾里没法子,只好下午三点去戏院门口会那家伙。
鲁智胜早在那儿静候多时了,他满脸笑意迎上来,有点小人得志的嫌疑:"喂,你今天可以借我鲁智胜的光了。走,进去。"
贾里夺过票子,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票价九角。他火冒冒地问:"你捣的什么鬼?"
鲁智胜用包揽一切的口吻说:"不用操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进了场,贾里就感觉不怎么对头,场子里娃娃特多,全场响着奶声奶气的喊妈喊爹声,这鲁智胜则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不作正面解释,待到开场,幕布徐徐拉开,贾里才如梦初醒,忍不住怒声发起脾气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台上演的是木偶剧阿凡提!
鲁智胜慢悠悠地说:"急什么?这不过是个前奏。阿凡提演完后咱们别出场,就躲在戏院里,晚上不就顺顺当当地听左戈拉演唱会了?"
"你是让我一块儿混票?"贾里瞪大眼睛问。
"别不知足!"鲁智胜嘟哝道,"我不信你能想出更省钱的办法。"
好容易到了散场,他们两个慢慢吞吞地起身,像惟恐踩上蚂蚁似的慢步挪到厕所,在那不怎么卫生的地方呆了一刻钟左右。提心吊胆地等那两个清场的纠察扫完了场子走了出去,他们才似两只惊弓之鸟仓皇溜进戏院。场子里的灯全熄了,暗暗的,发闷,像一个被抛弃的大地下室,适合给流亡者开秘密会议。
他们两个找了个隐秘的角落作为根据地,刚舒舒服服地坐了三四分钟,就发现事情不妙:先是太平门那儿的灯亮了,紧接着,舞台上的灯光也亮了。刹那间,他们变得十二分醒目。
"快蹲下!"贾里说,"进来人了!"
"谁那么讨厌!"鲁智胜也只能屈着腿,蹲在两排座位的中间,"我想看清那家伙的脸!"
进来的,是一个喜欢站在舞台上的家伙,看来,他是个慢性子,喜欢磨磨蹭蹭,在这儿弄弄,那儿瞧瞧,像是准备在舞台上安家落户似的,好半天就是不走!
"喂,我可受不了!"鲁智胜说,"要蹲几小时吗?"
"那也得忍!"贾里说。
"说得轻巧。我的腰痛极了,它不肯配合!"鲁智胜苦着脸,表情十分悲惨,"我也无可奈何!"
他一定忘掉谁出的这倒霉的主意!贾里的脚也麻掉了一一除非有特异功能,否则,谁能一口气蹲上一小时脸不变色心不跳呢?到舌来,鲁智胜实在撑不住了,只能放弃最后的架子,一屁股坐倒在地,说:"苦得像难民!"
那个家伙真是打算弄一生一世了;他非但没有走的意思,还一会儿指示在顶上打灯光的人把蓝的光柱打一束过来,一会儿又把黄的强光照射在台中央,弄得这儿的两位落难的人头不敢抬,呼吸都有所克制。
"贾里,你的预感一向准确。"鲁智胜的口气已彻底软下来,"你预感到什么了?"
"一片黑暗!"贾里说,"进退两难!"
贾里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哪知事情果真如此。待到那人关闭了舞台上的灯光,便信步走下台,一下子把场子里的灯全开亮了。他用带着上海方言的普通话对着贾里他们的方向说:"二位,请站起来了!"
在灯光下,贾里看见鲁智胜的脸惊得白白的,微微浮肿着,像遇上鬼一般紧张。
"勿要客气,你们快蹲了两小时了,也一定想活动活动了!"那人揶揄地说。
世上居然也有这么可恨的人物,从口气里可以听出,他早发觉贾里他们了,却佯装不知,故意让他们受罚似的蹲在那儿受苦受难,直到快挨到开场了才来收拾他们!
贾里对他怒目而视,他却笑眯眯的,态度极好,大概属于"笑面虎"之类。
"交出学生证。"他说,"按照我们戏院的规矩办:你们先去清扫厕所,扫毕,再来我这儿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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